无奸不商。
商人要想发家致富,一定要精明,要奸诈,哪怕是那些做生意讲诚信的商人,也是如此,谁敢大义凛然地保证自己没宰客,没哄抬物价?
天下商人,没有不奸的,区别在于手段,在于水平,像钱老爷那种财力的商人,已不屑于坑骗顾客,而张三金不同,他也不愧是长得一副十足的奸商样,向茶人购买茶叶,一直都是往死里压价,转手卖给海外异国又是往死里抬价,中间的差价,暴富不要太简单。
然而这种买卖不可取,生意不是这么做,一味地压价抬价,只会让两边都有怨气,自己的口碑也会变差,长久下去,总有一天,不管是茶叶供应,还是买茶客源,都会断掉,反正一门生营又不是只有你一人在做。
张三金属于那种鼠目寸光的人,他也是这几年富起来的,只懂一味索取,却不懂均衡,放在商人这一行难成大器,眼下的富裕不过是暂时的,若不及时做出合理的经营策略,迟早得没落下去。
不过这些都和郝平凡他们无关,张三金严格来说,只是算他们的雇主,又不是亲朋好友,干嘛要在意他以后会怎样,若不是帮派安排他们负责守护张家,他们还不想来呢。
张三金提出要好酒好菜接待四人,苏奕泽想也不想就拒绝了,他们只是来保护张家的钱财不被贼人偷走,正气帮也收了酬劳,拿钱办事,他们没有理由还在雇主家里蹭吃蹭喝。
张三金也没有坚持,随意客套了几句,就安排下人带领四人前去看守的地方。
张家大宅五进五出,除去下人集体同住的地方,单独的厢房房间足有十多间,其中有六间都住着人,全是张三金的妻妾,张三金有一个原配和五门填房,尽显暴发户的陋习——铺张浪费、好色风流。
鸡蛋不会放在一个篮子,宅子这么大,家里值钱的东西自然不会全集中在一个房间,因此张三金有两个库房,一个是放置金银珠宝和一些账簿记录,一个是放着各种古董字画的收藏品。
两个库房都不是划分在同一个地方,放置金银账簿的库房是正房旁边的房间,距离张三金的内室也就十几步路,而存放古玩的库房是在后院,门都上了锁,钥匙只有张三金有,被他藏起来了。
一前一后,自然是分开驻守。
苏奕泽淡淡地道:“郝平凡,你和我一起去看守后院库房……”
“还是我和你一起吧,”叶南明冷不丁地出声道,“平凡和宝宝就去看守内院的库房。”
苏奕泽皱了皱眉,眼中闪过一丝不喜,说实话,他不习惯和叶南明这种吊儿郎当、浑身浪里浪气的人,不过他也懒得在这些小事上计较。
就这样,苏奕泽和叶南明负责看守后院库房,郝平凡和钱宝宝负责看守内院库房。
站在库房门前,看着紧缩的大门,郝平凡好奇道:“你说他们为什么要到正气帮请人啊?直接安排家里的护院看守不就行了吗?”
钱宝宝抱着手臂,靠在走廊的柱子上,听到郝平凡问起,解释道:“那是因为他们心里没底,那个飞贼应当是身怀武功,就是不清楚身手如何,但不管怎样,绝非是一般护院能应付的,护院也就懂点花拳绣腿,加上棍棒助攻,对普通人还有效,但对上练武之人,那也只有白搭。”
闻言,郝平凡想了想也是,以前他不懂,现在多多少少也有所体会,别看这些大户人家请的护院一个个人高马大,魁梧强壮,但也只是空有力气,实战水平和街头地痞打架差不多,要和练武之人打斗,那可就显得外强中干了。
力气再大又能怎样,轻功使行动轻灵矫健,来去自如,拳掌功夫随意一击都能发挥出超过常力的威能,打又打不着,中招又会受重伤,因此护院也就应付一下普通人和没有多少经验的不入流武者。
像郝平凡现在,虽说仍旧摆不上台面,称不得什么高手,但要回到村里,一次来几十个乡野村夫都打不过他。
……
对于那个飞贼,郝平凡是抱着极大的期待,希望能亲眼见识的,不过他也知道这要讲运气,城里也不止一户富家,人家飞贼也不会这么凑巧来光临张三金的宅子。
但是,一连四天过去,都没有哪家失窃,那个飞贼就好像是知道了有正气帮的弟子守株待兔,就打消了贼念,销声匿迹,这也让提心吊胆的富绅们稍稍松了一口气,看来这个飞贼是被吓到,不敢动手了。
富绅们庆喜,咱们的钱大小姐,钱女侠可就不高兴了,不是因为没能看到飞贼,她本就没什么兴趣,而是因为后天就是她和钱老爷的一月之约,到时候她就得和韩管家启程回南昌府了。
事到如今,钱宝宝也死心了,想从韩管家眼皮子底下逃走不现实,别看她现在整日都在正气帮内部,而韩管家在外面,但指不定韩管家就藏在某处监视着她。
这一点是钱宝宝试验过的,找个无人角落,随便喊几声“韩伯”,韩管家立马就窜出来了,天知道这个已经六十五的老人家是怎么做到藏起来不被人发现的。
若不是清楚韩管家不会做那些偷鸡摸狗的勾当,凭着韩管家这手神出鬼没的本事,说不定会被人怀疑是那个飞贼。
而且,就算她逃得了一时,也逃不了一世,她也没有非走不可的理由,家里好吃好喝的,荣华富贵,享之不尽,别人还羡慕不来呢,钱老爷除了偶尔因为钱宝宝的婚姻大事发愁叨絮几句,也没有亏待她这颗掌上明珠,钱宝宝不管怎样,最后还是要回去的。
月明星稀,今夜的月色难得明亮,繁星点点,可能是老天爷知道钱宝宝即将归家,为她呈现的景象吧。
钱宝宝倚着柱子,静静地看着天上那轮明月,脸上漂浮着淡淡的怅然。
这一个月,也不算丰富多彩,有一半是坐着马车一路北行,中间遇过山贼,入过魔教分堂,见到一些人一些事,有一半则是在正气帮度过,每日练练功,去帮助有难的百姓,还有就是待在这傻不拉几的地方,等着一个飞贼上门。
回忆了这一个月的点滴,不算精彩,但也不平淡,至少比她十九年来都待在那看着大其实小的南昌府要有趣,在南昌府,她是钱家大小姐,而在外面,她是钱女侠,两者之间,是身份的差距。
一个让她自小享尽荣华富贵,一个让她度过了一个月的自由自在,钱宝宝也不知道哪个更让她留恋,浅浅地吐了一口气,转过头,看着自行练习着虎魄拳的郝平凡,一连四天没见飞贼现身,所有人都放松了不少,郝平凡也借着看守库房的时间,温习着自己的武功。
郝平凡所学甚少,一门内功、一门拳法和一门轻功,就没有其他,倒是不需要分散太多精力,在正气帮这半个多月,他也好好修炼了一下,以他现在的实力,足以吊打几十上百个刚离村的自己。
钱宝宝静静地看着专心练拳的郝平凡,无声地笑了,结果这愣头青一如当初那样,没有怎么变化,倒是她,竟然变得多愁善感。
郝平凡和钱宝宝没有注意到,一个人影正匍匐在房顶,屏息凝神地观察着他们……